155：他死了，够不够你彻底死心？

荣京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很快，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荣京听到了宁皎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朝着双人床这边来。
  宁皎依去了一趟洗手间之后，荣京还是没有醒。
  宁皎依这回稍微放松了一些——看来荣京今天晚上确实睡得很熟。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跑了。
  宁皎依没想过从这边跑出去之后怎么办，这个点儿，镇上应该也找不到什么黑车，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跟荣京回墨西哥的。
  为了自己的命运，总得拼一把。
  宁皎依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是很大，宁皎依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她步伐很急，从房间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回头看过。
  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走出房间之后，荣京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黑暗中，荣京借着外面皎洁的月光看到了宁皎依的背影。
  她走得很急，像是在逃命。
  离开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回过。
  毫无眷恋。
  荣京呵呵笑了一声，在夜里，声笑听起来有些诡异。
  他以为，她最近态度好了，是真的接受了他。
  虽然他对她有所怀疑，但潜意识里还是会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尤其是她今天晚上问他那些问题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想要嫁给他了。
  可惜，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所有的真心和信任，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刚刚她起来翻钱包的时候，他还在下意识地给她找借口，也在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她不可能这样离开的。
  可下一秒，她就走了。
  而且，走得这么决绝。
  荣京想，他终归还是对她不够狠，所以她才敢这样践踏他的真心——
  想到这些，荣京眼底凝起了戾气。
  她以为她走得了？
  呵，未免也太天真。
  **
  宁皎依打开院门走出来的时候，在黑暗中看到了几道人影。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声。
  这个时间在巷子里看到人，宁皎依下意识地就以为是荣京派来守着她的。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被拽到了怀里。
  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宁皎依抬起头来看过去。
  看到傅定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傅定泗……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不是没有认出来闻染吗？
  “我们先走。”傅定泗知道宁皎依现在很多问题想问，但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这样走出来，荣京不可能毫无察觉。
  “呵，你觉得你们走得了？”傅定泗话音刚落，荣京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听到荣京的声音之后，宁皎依头皮发麻。
  她这辈子没有怕过什么人，但是对于荣京这个变态，她是真的怵得慌。
  因为她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钟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她以为她已经骗过了荣京，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清醒。
  所以，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在装。
  一边装睡，一边清醒地看着她做出那些事情，
  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这果然很符合他变态的性格。
  傅定泗看到荣京之后，眼底的戾气比之前更浓了。
  他直接将宁皎依护到了身后，转而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这是傅定泗第一次跟荣京面对面对峙。
  他们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剑拔弩张。
  宁皎依心跳得很快，她其实有些担心——
  她知道荣京打架很厉害，而且他本身就是做不正当生意的。
  傅定泗不擅长打架，如果真的动手，他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但荣京现在明显是要动手的样子。
  “你现在过来，我可以留他一条命。”这话，荣京是看着宁皎依说的。
  他的声音很冷，像是从地狱的传来的一般。
  说起来，这也是宁皎依第一次听荣京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宁皎依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她朝着荣京看了过去，发现他手里拿了一把枪，
  那把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浓重的杀气。
  宁皎依知道，荣京疯起来不顾后果。
  她看了一眼傅定泗，“你别……”
  “让我看着你当着我面去找别的男人，不如直接杀了我。”傅定泗打断了宁皎依的话，他低头在宁皎依脸上吻了一下，“别担心，有我在。”
  荣京看到傅定泗低头吻宁皎依的那一瞬间，怒火上涌，直接拿起枪来朝着傅定泗的肩膀扣动了扳机。
  嘭！
  一颗子弹打穿了傅定泗的肩膀，他的肩膀直接喷了血。
  “傅定泗！！”
  宁皎依的脸上沾满了他的血迹。
  她整个人都吓呆了。
  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宁皎依堪称手足无措。
  说话间，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没关系。”傅定泗摇摇头，“别哭。”
  “怎么会没关系，你身上都是血！”
  宁皎依才不会相信他说的没关系，那可是枪啊，要人命的。
  他现在血流不止，不及时止血，一定会出事儿的。
  “我跟你回去，你给他找医生。”宁皎依不可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傅定泗出事儿。
  “呵。”
  如愿听到宁皎依说出了这句话，但是荣京并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
  因为他很清楚，宁皎依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才做出如此牺牲的。
  他以为她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已经傅定泗彻底绝望，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样……
  “你真的是，很不乖。”
  荣京轻笑了一声，他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枪，一边看着那边血流不止的傅定泗。
  他用枪口对准了傅定泗，视线转向了宁皎依。
  宁皎依看到荣京再度将枪口对上傅定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傅定泗现在还能撑，但如果荣京再来几枪，他真的会没命。
  借着月光，荣京清楚地看到了宁皎依眼底的担忧。
  那是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担忧。
  “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有哪里值得你留恋？”
  “他一次又一次为了宁晚晚丢下你不管，让你伤心，让你难过，随便一件事就能误会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你……你究竟喜欢他哪里？嗯？就凭他这张脸吗？”
  荣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宁皎依被问得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懒得跟荣京解释傅定泗身份的转换。
  但是，听到荣京这样评价那个人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其实荣京说的是实话，那个人确实一次又一次丢下了她，也确实不够信任她，甚至最后还一声不吭地消失了，留下了这一堆烂摊子要人处理……
  他真的是个很不负责的人。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人，在肖想别人的女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她当初施舍你不过是看你可怜，是你自己意淫了太多。”
  宁皎依正沉默的时候，傅定泗那边已经开口说话了。
  傅定泗这话说得丝毫不给荣京留面子，而且直接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点——
  荣京自认为自己前头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污点，是地狱。
  他身边的人没有谁敢这样直接地提起他当年的事情，偶尔不经意地说起，都是小心翼翼的态度，谁都不敢嘲讽。
  而傅定泗现在却这么直接地嘲讽他，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荣京彻底被激怒了，这一次直接用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他的手指摸上了扳机，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动手。
  宁皎依屏住了呼吸，她甚至忘记了出声说话，只能拽着傅定泗的袖子提醒他不要再继续说了。
  难道他不知道荣京是个疯子吗，现在他们单打独斗，惹怒了他不会有任何好处——
  然而，傅定泗并没有听宁皎依的话，仍然在继续往下说：“你以为安排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去跟盛驰耀睡，我就会以为她出轨了。”
  “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她？我觉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傅定泗的话越来越过分。
  荣京听着他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
  虽然他这几年并未跟傅定泗接触过，但通过嘉陵和媒体的描述，他大概知道傅定泗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格，善良得过分，也懦弱得过分。
  他根本不可能说出来这种话。
  想到这里，荣京眯起了眼睛——
  嘉陵之前有跟他说过，之前的那个人格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他。”荣京盯着傅定泗吐出了这句话。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傅定泗嗤笑了一声，提到那个人之后，他的神情更是不屑：“你以为那个蠢货能站在这里跟你对峙。”
  宁皎依：“……”
  听到傅定泗这么说，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傅定泗说得是对的。
  如果是那个人……大约也是认不出她的吧？
  他们两人的开始就是一场错误，是她强求来的，那个人对她从来没有过深入的了解。
  “那你更该死了。”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后，荣京眼底的杀气更浓了几分。
  交谈过后，荣京再度看向了宁皎依，笑着问：“他死了，够不够你彻底死心？”
  “荣京，你没必要这样。”宁皎依松开傅定泗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时冲动，还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将真心话说出口。
  宁皎依看了一眼傅定泗，然后掐着手心对荣京说：“我已经不爱他了，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跟他和好。我不想这辈子都被困在这一段关系里。”
  “那你爱上谁了？”荣京盯着她，“别告诉我你爱上了那个已经消失的人。”
  “没错，我是爱上他了。”宁皎依顺水推舟地承认了，“可是我知道他不可能爱我，所以我才会放手离婚。至于他——我跟他在几年前就分手了。他们两个人，我都不打算要了。”
  傅定泗半跪在青石板上，听着宁皎依冷静地说出这番话，他只觉得自己肩头上的伤口更疼了，像是被人反复鞭挞一般。
  ——他知道宁皎依可能是为了在荣京面前演戏这么说的，但即使知道她抱着这样的目的，他仍然非常难受。
  是因为她演技太好了吗？
  还是说……他内心真的在嫉妒那个人。
  傅定泗脑海中又闪过了他们两个人相处的画面。
  他咬紧了牙关，太阳穴剧烈跳动着。
  “你让他走，我跟你回去。”宁皎依冷静地做出了决定。
  她现在必须果断，不能再让傅定泗受伤了。
  ………
  嘭！
  宁皎依这边刚说完话，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枪声。
  宁皎依以为荣京喊来了人朝傅定泗开枪，她浑身哆嗦，几乎要站不稳了。
  宁皎依颤抖着身体转向了傅定泗，却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新伤——
  再看荣京，他的胸口处中了一枪，这会儿正在流血。
  这是怎么回事儿？
  宁皎依整个人都懵了。
  她正疑惑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人齐齐冲上来围住了荣京。
  “别动，警/察，你涉嫌绑架和非法拘禁，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直接亮出了身份。
  宁皎依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傅定泗刚才为什么会跟荣京说那么多话——
  大概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警/察直接把荣京带走吧。
  不过，荣京看到警/察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害怕的样子，他勾起嘴角轻佻地笑着，明显不打算配合。
  “傅先生先带受害者离开，这里交给我们。”警/察回头跟傅定泗说了一句话。
  宁皎依听到这话之后，直接扶起了傅定泗，准备带着他去镇上的医院处理伤口。
  傅定泗现在脸色已经不太好了，流了这么一大滩血，绝对是失血过多了。
  “当着我的面跟他走，皎皎，你以为我是死的吗？”荣京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温柔。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枪，嘴角微微勾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宁皎依听到荣京用这种语气说话，脊背发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惧怕一个人——
  其实单打独斗的时候，她是不怕荣京的。
  约莫是因为心里清楚荣京不可能真的要她的命，所以会有些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感觉。
  实际上荣京囚禁她的这几天倒也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伤害她性命的事情，也没有对她动过枪。
  她知道荣京对她有年少时的滤镜在，所以他愿意每天将那些肉麻的话挂在嘴边哄着她，就算她动手打他，他也不还手。
  但傅定泗不一样。
  荣京一直都把傅定泗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就能感受到他多么想让傅定泗死。
  宁皎依不想看傅定泗因为她出事儿——
  ………
  荣京彻底爆发了。
  他直接将枪口瞄准了傅定泗，接二连三地开枪。
  好在警/方这边反应迅速，几个警/察很快开始和荣京缠斗了起来。
  但傅定泗这边确实没能幸免。
  荣京的每一枪都是朝着他来的，而且都是打向最致命的地方——
  荣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傅定泗死。
  单从动作的狠绝程度就能看出来，他究竟有多恨傅定泗。
  宁皎依顾不得别的，拽着傅定泗往外走。
  傅定泗后背上又挨了一枪，他几天没休息，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整个人都很虚弱，走路都有些走不动了。
  宁皎依感觉到傅定泗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她回过头来红着眼眶看着他，“傅定泗你——”
  “没事，你哥在外面，你从我兜里拿手机给他打电话。”
  傅定泗喘着粗气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傅定泗！！！”宁皎依尖叫了一声，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
  她抬起手来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随后蹲下来从傅定泗的兜里拿出了手机。
  她双手颤抖地输入手机密码开了锁，然后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宁绥和的名字，拨了出去。
  **
  镇医院，抢救室外。
  宁皎依穿着一身男士睡衣和拖鞋蹲在楼道里，素面朝天，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身上还染着血，脸上也有干涸的血迹。
  宁绥和看到宁皎依这状态，心疼得不行。
  他走到宁皎依身边，弯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膀出声安慰。
  “别怕，在抢救了，傅定泗命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宁绥和自己心里也没谱。
  傅定泗中了两枪，而且有一枪是直中要害的——
  身后中的那一枪，应该直接穿破胸膛了。
  如果伤到心脏的话……
  想到这里，宁绥和有些窒息，胸口闷得不行。
  他现在只能祈祷傅定泗别出事儿，不然宁皎依真的会崩溃。
  这两个人一路走得实在是太难了，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宁绥和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了，他只能这样搂着宁皎依安慰她，不断地告诉她“一定会没事儿的”。
  这话听起来苍白无力，宁皎依也知道宁绥和这么说根本就是出于安慰。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满脑子都是傅定泗奄奄一息的画面。